在廣州生活,儘管每天被各種事物包圍,但我們鮮有機會去凝視它。我們被裹挾在生活的洪流中,難得駐足觀看。“觀看,是要調動我們的主體,對客體世界的信息進行採集和處理。”策展人歐寧在方所舉行的“觀看:六個影像的盒影”展開幕式上說。按照他的觀點,藝術家們通過對現實世界的第一道觀看,形成表達,創作出藝術作品,觀眾通過藝術家之眼,產生第二道觀看,“正是觀看,才確定了我們在周圍世界的地位”。
  在全球城市趨同的發展趨勢下,城市的歷史痕跡被淡化,置身於城市當中,有時會選擇性遺忘,忘了初衷、忘了歸屬,以至於未來變得模糊、甚至消亡。如何以文化來延續及尋找城市,“觀看”後的你或許能發現其中美好的前景。在城市化進程中,城市專門的文化公共空間畢竟有限,太古匯、正佳廣場、國際藝術單位、扉藝廊這些地方如今都或多或少地讓商業和藝術發生了關係,包括舞蹈、展覽、講座、繪畫等各種形式。在“世俗”的地方做文化,在廣州,會不會覺得尷尬?作為非常需要與大眾進行互動的藝術形式,很顯然,這既是一種冒險,也是一種機會。
  @書店魔幻空間
  “盒子”里看“廣州城”
  馮果川是深圳一家公司的總建築師,同時他也是一位城市規劃專家。
  今年10月,他在方所花了8萬元打造了一隻巨型的歐松木“盒子”,將它安放在了太古匯的方所。對於廣州這座大城市而言,方所是一個“小地方”,每每去到方所,都會在琳琅滿目的店面中偶爾迷失,找不到它的方向。它小小而隱蔽,往往無法成為一個城市的地標,但毫無疑問,一個書店往往有很多道不盡的故事在其中。
  走進方所,這個“盒子”以一種你從未見過的姿勢奇妙地傾斜著,讓人們不得不像攀爬陡坡那樣行走。“用傾斜感把穩定感打破,讓人們產生不安全的危機感。”馮果川說。在這裡,卞之琳《斷章》中“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看你”的境界將發揮到極致,因為走進“盒子”,6個獨立空間各自在播放著不同主題的紀錄片,有的需要你趴著、有的需要窺視、有的只能鑽頭才能看到一角。
  盒子里,有胡向前的《藍旗飄飄》、周濤的《南石頭》、陳劭雄的《墨水城市》、黃偉凱的《飄》、趙大勇的《尋歡作樂》和曹斐的《珠三角梟雄傳》。他們通過錄像、水墨畫、戲劇等各種形式向你講述廣州的城市生活經驗,讓你看看“一個名叫楊紀偉的流浪歌手的生活和選擇”,看看“垃圾派”詩人典裘沽酒(沈紹裘)本色出演的監獄詩人生活,看看珠三角地區當下生活的流動戲劇。在影片中,從河南農村到廣州謀生的楊紀偉,艱難地與“同行”競爭,和保安和城管周旋,大學城裡一個大三學生突發奇想在南亭以村長候選人的角色,身體力行“參與民主”選舉的過程……
  這裡的每個故事,都和“廣州城”有關,也是一次對“觀看之道”的實驗和探索。藝術家們對於廣州的觀看和想象,建築師對影像與空間關係的規劃,觀眾的身體和心智的參與,都是不可或缺的部分。
  2013年,方所以“城市與文化”為主題,運用展覽、講座等形式探討城市,從建築到閱讀,從飲食文化到戲曲藝術,從城市生活方式到在地創作……無不展現著藝術家們想要對歷史與現實理解的渴望。最近,他們“回歸”廣州,用這個展覽來為一整年的討論落下完美句點。正如方所董事長毛繼鴻所言:“中國城鎮化是一個複雜過程,方所希望用一年的時間通過從城市生活到各種探索,用講座、展覽說出一些想法。方所力求讓藝術家保持獨立思考模式。”
  馮果川說,除了太古匯,他在正佳廣場、國際藝術單位、扉藝廊這些地方也都做過展或講座。“在很世俗的地方做展覽,是種很特別的體驗,這種事情在深圳沒有遇到過。把藝術放到商業中,放到購物中心中,在廣州,並不會覺得尷尬。”在馮果川看來,這是廣州與眾不同的地方,他非常認同這種不同:中國跟國外不同,市民沒有到美術館轉一轉的習慣,但藝術是非常需要與大眾進行互動的。“這是一種冒險,也是一種機會。”
  於是,在一個書店里搭6個巨大的盒子,似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他最終實現了。
  在馮果川的印象里,“廣州是一個多維度的城市,很神秘,令人捉摸不透。”在他的印象中,他來廣州時和小伙伴們一起打游戲,一玩就是整個通宵,吃飯的地方附近有一家養老院,凌晨五六點鐘已經有很多七八十歲的老爺爺老奶奶在餐廳里喝早茶。“這個情景特別魔幻,兩群根本不搭界的人,一群是過著非正常生活的夜貓子,一群是按部就班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人,大家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相遇,相安無事地在一起吃飯。廣州的生活內容就是很多樣。”
  @街頭魔幻空間
  西洋打擊樂與醒獅鑼鼓的跨界
  10月28日,昔日在陳家祠廣場練操和散步的市民們發現了一個“新鮮玩意兒”。在震天的獅鼓聲中,廣州交響樂團團長陳擎更按廣州傳統,為兩頭南獅“點睛”,廣場中兩頭火紅的醒獅在陣陣擂鼓聲中,隨著鼓點的快、慢、輕重節奏舞出千姿百態,舐毛、搔癢、探路、戲水、採青等動作活靈活現。廣州交響樂團的音樂家在廣州地標取景拍照,更是透過影像,把西方古典音樂與廣州生活文化建立聯繫。
  張立德是廣州交響樂團中一位青年定音鼓手,來自臺灣,雖然來到廣州1年多,之前卻從來沒到過陳家祠。當日,他第一次來到這裡,和團里的其他5名打擊樂手和獅隊老師不僅一同交流了心得,更是親自做了一回擂鼓手。“敲定音鼓是很不一樣的,不論施力用力都不同,這是我第一次和中國傳統文化拍照,相當新鮮。現在大家都在談‘跨界’,都是打擊樂,只是在不同領域而已,這次的互動很有意思。”
  作為“老廣州”的打擊樂樂手陳海粟索性放下了西洋鼓槌,拿起了鑼鼓棒,扎起功夫馬步,向師傅“討教”獅鼓技藝。師傅連連稱贊廣交音樂家“上手快,有板有眼”。但一段“比劃”下來,陳海粟不得不甩甩肩膀、蹬蹬腿,他說:“醒獅鑼鼓看似節奏簡單,卻是易學難精,馬步要穩,少點兒功夫勁兒就沒有醒獅鑼鼓的精氣神。”來自澳門的兩位打擊樂女音樂家則拿出幾件小巧的西洋打擊樂器與鑼鼓師傅共同切磋和交流中西方打擊樂技藝。此時,大批市民和游客紛紛駐足欣賞,兩位外國游客更是對西洋打擊樂與廣東醒獅鑼鼓的第一次親密接觸表示十分“驚喜”。
  一邊是陳家祠廣場上與醒獅鑼鼓的跨界合作,另一頭“老廣州”大提琴首席高志堅帶著來自德國的雙簧管首席芬克·科爾內留斯及來自吉林的中提琴美女樂手張與娜來到廣東涼茶鋪,一起“飲涼茶”。盛裝出現的音樂家出現在老城街頭,博得一眾街坊圍觀。正值秋燥,一杯正宗廣東涼茶入口,讓來自德國的芬克非常享受,他表示“涼茶很FireOut(下火)!”。這次“走出音樂廳”的拍攝,地點很多,包括廣州塔、陳家祠、荔枝灣、地鐵站、恩寧路……這些都將被記錄在鏡頭中,並重新喚起大家對廣州歷史傳統的認知和解讀。
  在10月9日即將舉行的第10屆廣東現代舞周上,在沙面充滿19世紀歐陸風情的建築和街頭,將拼貼出一幅屬於現代舞的藝術圖景。沙面留下來的風格迥異的建築周圍依然保留著不少“老廣州”的特色,島上有150多座歐洲風格建築,每一座都是一個故事,一段過往,這裡有新古典式及中西合璧風格建築,是廣州最具異國情調的歐洲建築群。屆時,在落日的餘暉下,看著這些建築,舞者化身成為各種各樣的人物穿插其中,讓市民從不同方位角度欣賞,與舞者近距離接觸,一定別有一番風味。
  @商場魔幻空間
  外牆電梯也塗鴉 現代舞舞出衣食住行
  都說現代舞是高雅藝術,但在現代社會,為什麼總是有人覺得它就如同一項“古老”的藝術,離我們的生活總是如此遙遠呢?近日,由香港城市當代舞蹈團與廣東現代舞團的頂尖專業舞者聯手演繹的現代舞《衣食住行》在正佳廣場上演。
  舞如其名,作為“2013中法文化藝術節”中的舞蹈環節,《衣食住行》的編舞因地制宜,利用到了觀眾熟識的事物來表現現代眾生相。不論是原始人類的衣著還是現代人對服裝的喜好,都展現了衣服與身份微妙的關係。在香港兒歌《大包整多兩籠》、《春田花花幼兒園校歌》及經典老歌《叉燒包》的烘托下,舞者與刀叉共舞,猶如一道當代飲食文化活生生的“盛宴”。
  在現代大都會寸土寸金的生活方式下,舞蹈就地取材利用商場的扶手電梯來展現車水馬龍的場景。與一般現代舞不同,該舞蹈就著不同場地的特性而度身訂造,讓舞者化身成各式各樣人物穿插登場,雖然觀眾沒有固定的座位,但可以與舞者近距離接觸,甚至相當積極地參與到舞蹈當中。對於市民而言,在一個購物和休閑場所來欣賞一部如此“接地氣”的現代舞,最是合適不過了。
  除了正佳廣場,太古匯也同樣被藝術家們“看中”了。位於3樓的“玻璃房”以往一直都處於閑置狀態,廣東現代舞團上周日將它們利用了起來,將那裡佈置成了“圖片天堂”,作為“拾年”展的布展空間。四面的玻璃牆,從1萬幅舞蹈攝影作品中精挑細選的87幅圖片,向來往的市民們“訴說”故事。“我們十幾個人從早上3點一直乾到下午2點,工作量要比專門的美術館大二三倍,包括劇場內的舞臺支架、燈光效果我們也都儘量考慮在內,以求給市民盡可能真實的體驗。第一次和太古匯這樣的商場合作,其間自然也會存在溝通問題,但這是一次大膽嘗試,總算邁出了第一步。”舞周的工作人員小吳告訴記者。
  不僅是“玻璃房”,不久前法國著名塗鴉藝術家Julien Seth Malland和Pantoni也先後在正佳廣場北廣場1500平方米的外牆和商場中央中庭觀光電梯就不同的主題進行高空創作。Julien Seth同妻子在廣州已經生活了2周,他要創作的作品高近40米,是他15年塗鴉史中最“高”的作品,而另一位更是要在觀光大梯上創作,如今作品已經完成。
  尋找“觀看”的樂趣
  記者手記??
  在這個城市趨同的全球形勢下,“廣州城”的歷史痕跡已經被逐漸淡化、模糊甚至消亡。那麼作為藝術家,如何在保持獨立思考的同時,讓城市生活者也能參與這個思考過程?這便是他們最大的責任所在。面對經濟的絕對優勢地位,“文化”一詞向來都是弱者,思考更是成為時代稀缺品。如何潤物細無聲讓市民主動靠近,在商業浪潮下給文化謀得一席之地?這是一直以來藝術家們的大難題所在。
  英國藝術批評家約翰·伯格在《觀看之道》裡面說道:“觀看先於言語。正是觀看確立了我們在周圍世界的地位。”在方所,建立這樣一個龐大的“盒子”,讓觀者有意無意地在看到自己關註的事物的同時也可以看到其他的東西,這便是這個“盒子”最奇特的所在,書、影像、聲音、空間並行不悖,卻又交融但並不干擾,便是它高明之所在。
  不僅是方所,擴大到整個廣州城的建築、街頭、商場,這些城市空間逐漸被原本固守“象牙塔”的藝術工作者們發現並重視、利用起來。從城市規劃的角度來看,地鐵跟建築之間的連接,跟地下商業之間的連接相當緊密,這也從側面反映了廣州是一個比較照顧市民感受的城市,市民意識很強,有歷史的積澱,也給了藝術家們足夠的信心。都說藝術遇見商業,不是尷尬便是妥協,在廣州這樣一個充滿了世俗文化的城市,市民到美術館轉一轉、劇場看一看的習慣究竟要多久才能培養起來,我們無從得知。但藝術是需要與大眾互動的,這種交融所營造的“魔幻”空間,是一種值得鼓勵的華麗冒險,值得一試。如有興趣,你應該親自走進“盒子”或者夢幻“玻璃房”,一探究竟。
  文/圖 南方日報記者 周豫  (原標題:藝術與城市的“冒險”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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